專欄:祖孫傳情

 

致我可愛的失智爺爺

孫智榮(2018祖孫傳情攝影徵文比賽學生組第三名)

 

數年前,爺爺經榮總診斷為阿茲海默症初期,情緒常常不穩定,陸續出現胡言亂語、主動搭訕熟人或陌生人、摸人頭、握人手等行為;或者見人就說:「早生貴子、你都不理我啊……」等等奇怪的話語,弄得對方不知所措,只好尷尬地笑笑。

 

台灣夏天炎熱,故爺爺奶奶總是半年在加拿大、半年在台與我們同住。我因為在家自學,有許多時間與爺爺朝夕相處。喜歡看電視的爺爺,從早到晚除了看電視,就是吃飯、睡覺,偶而被我們催著和奶奶出門散步。

 

我學鋼琴多年,在家自學後每天需要長時間練琴,鋼琴剛好就在電視機旁,因此常需要與爺爺協調他看電視的時間。但他總是翻臉比翻書還快,前一秒鐘還說:「你彈,我不看電視」,午覺起來後卻大吼大叫:「彈什麼琴啊?」搞得我滿臉錯愕與無奈。

 

他也喜歡逗我、跟我打架,我知道他喜歡捉弄我是因為愛我。我比爺爺高出一個頭,但是他打架的理由永遠是「再不打,明年就打不過你了!」我常常被爺爺「欺負」,可是他的存在讓我變得很開心。在家自學其實是比較孤單的,因為多了個整天會煩我的人,反而不會那麼無聊乏味!

 

我陪著爺爺走過大街小巷,在台北、新北,在台中武陵山上,甚至在日本沖繩的大街上,我們經常形影不離。雖然兩人年齡和想法差距很大,他卻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。

 

某年元旦前夕,爸媽開車帶著全家去武陵農場玩。正值秋末冬初的時節,路旁的樹木在風中蕭瑟,葉子凋零落盡。當時爺爺已經八十五歲,身體依然健壯,我們一起走在有點寒氣的風裡,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,爺爺體力有限,愈來愈跟不上我。當我回頭看著低頭努力想追上我的他,突然心中感慨的想到,真不知道這種時光還能有多少次?真心祈願上帝能保守他健康長壽,可以多陪我們幾年。

 

第二天豔陽高照,我們全家在農場漫步一個上午,到了中午,大家都覺得又累又餓,於是拿出一碗碗不同口味、誘人至極的泡麵當午餐。爺爺一句話讓大家笑了半個下午,「這是什麼啊?」姊姊回答:「那是泡麵啊!」「我沒有吃過啊!」爺爺吃完後讚不絕口,一直想要再吃一碗,但是到了晚上,他竟然問中午吃了什麼。

 

好笑的當下,我內心更多的其實是傷心與害怕。大部分的長輩都會經歷失智嗎?如果慢慢地遺忘當天吃了什麼,那麼會不會也開始遺忘身邊的親戚朋友呢?我曾經去養老院做服務志工,看見許多比爺爺年輕的長輩,已經呆滯遲緩,不良於行,甚至已經無法再翻身的地步,那些畫面讓我難以忘懷。

 

於是我回頭望著爺爺,耐心地回答他說:「我們吃泡麵啊!」很高興也很感恩爺爺雖然失智了,但身體仍舊那麼的健朗。

 

有時候爺爺會默默地坐到我旁邊,然後說:「我好喜歡你」,霎時我心裡是百感交集,或許身上被他撫摸有點不自在,但又覺得好開心,我有個那麼愛我的爺爺。

 

對於爺爺,我就是一個他很疼愛的孫兒。爺爺對我的感情,就像是太陽,雖然感覺有點距離,不過他的愛卻天天溫暖著我及這個家。他回加拿大的時候,我突然很不適應,沒有整天煩我的爺爺,沒有一張逗趣又幽默的笑臉,少了一個雖愛抱怨但很有喜感的爺爺,家裡一下子清靜許多,我卻因此更多想念那個一直愛我的爺爺!

 

爺爺雖然脾氣沒有很好,頭腦也開始糊塗,不過他大多用笑容去迎接新的事情,常常在氣氛沉重的狀況下帶給大家歡樂。可愛的爺爺,您永遠是我們家最重要的一份子,您為家庭帶來喜樂。每次看著您的背影,想起您曾經背負的重擔,背部隨著歲月的流逝稍微變駝,但是我們希望您知道,即使您已經失智,卻永遠都是我的力量,我愛您爺爺!(本文為節錄版)

 

【評審的話】

文字:細數爺孫相處,情景歷歷在目,略嫌瑣碎,同感可愛故又何仿?畫面肢體動作贏得讚賞,看出孫對爺的關懷看顧。 

攝影:用陽光的筆調書寫失智的爺爺,有趣感人,讓人會心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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